第四十六章 本心(1/5)
周隐突然觉得身边极静,她可以听到雪花簌簌落地的声音,听到自己血脉在躯壳中不息的跳动。
她闭上眼睛攥紧僵硬的拳头,听到自己的骨骼在清脆作响。
蔡识依旧在雪地里自说自话:“朝廷到头来为他平反,左不过也是皇帝在党争之下所做的妥协。一个死人,后继无人,要那些哀荣又有什么用?一不能福泽子孙,二不能留名后世。现在到周公祠的大庙里去看看,敬奉香火的百姓不过是向鬼神求平安,又有谁记得那座庙里拜着的人姓甚名谁?”
他的这些话语被北风撕碎了揉烂了,似乎一扬就能洒落无间,永不现世,却还是在殒身的最后一秒,给予她最重一击。
周隐死命咬着下唇,压抑着自己的哭声,面庞的肌肉微微抽搐着。
蔡识永远知道如何让她最难过。
他明白她心底的良善,便故意把三位狱卒的死亡摆到她面前;他知道在她清高自傲的面容之下藏着的是对已逝家族尊荣的极力维护,便不惜在这黄州街巷之中,用最难听的语言加以贬低和宣扬。
蔡识身旁的那名士兵依旧大声复述着蔡识的话语,他的声音响彻纵横街道,引得不少人家悄悄抬窗观看。
也许在明天,周晏江的故事就会传遍黄州城的大街小巷。
人们对于末路英雄总不会给予太多的目光,可是却万分喜欢看到圣人失德,烈女风流,名将藏私,忠臣有疑。
蔡识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已经落幕,却还是没有钓出自己想要的大鱼。
而离他几十步的距离中,周隐蜷缩在沟渠底部,遍身洒了一层雪花,几乎要与这素白的天地融为一体。
在她不算清明的意识中,有两个手持刀枪棍棒的小人在互相争吵,一个拼命地想冲出去找蔡识那狗贼理论,另一个拼命地按住她,告诉她要忍耐。
两厢撕扯间,她死命抠住湿滑的岩壁,用力过猛,竟将素白的指甲崩断了几根。
手指处的疼痛唤醒了她早已麻木的神经,像是解开了枷锁一般,浑身那股暖洋洋催人入睡的暖意被猛地驱散,浑身的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咬紧牙关,压抑住已经溢到嘴角处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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