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遗孤(2/5)
囚车将我与程芳在天牢跟前放下,隔了三十年,我第二次进宫就是这副模样。只不过此时此刻我顾不得想自己有多狼狈,我只是不停地心算残月和那男孩子此时能逃到离长安多远的地方了。我有意教过她一些强身健体的拳法和战斗技巧,只是怕她在我这样落魄的父亲羽翼下得不到足够的照拂,又怕自己不知何时就暴毙丢下她。但这又于事何补呢,她只有七岁啊!
押解的武卒将我与程芳向内牢掣去时,走过一昏暗无比的窄道,在那抬头不见天光的暗处,我忽地难以自制,发了狂地大喊起来,月娘啊月娘啊,你在哪里了,你在哪里了?!奇怪的是,我竟听不清自己在哭喊什么,喉咙里只是发出诡异的嘶嘶声,我听到程芳惊道:“先生!”
随着那模糊的大喊,从我嗓子里蹦出的不是月娘的名字,是红得吓人的一长串鲜血,全都喷在我面前的雪地上。
审问还没开始,我就成了哑子,我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论狱吏问我什么,我都说不清楚,他们便对我加刑。三十年里我们用了武惠妃多少钱,这些钱都拿去干了什么,有没有拿去养门客策反,如此种种。到了后来,我每日每夜都赤身裸体地坐在问讯室,挨鞭子,手上拿一只秃笔,事无巨细地写那些钱的去处,以及三十年里我认识的每个人。好在养父母早都过世,不必牵连他们,其余熟人不是家里的下人,就是外面的酒肉朋友,想必也不至遭罪。我这样想,不过是安慰自己,他们可是真会因此丧命的。可我承担不起自己那样想。
我的叙述里,当然是没有残月的——她变做我院里的一只小雀,却是我在这沉闷囹圄里唯一喜爱的小东西,此刻她已经飞到不知何处去了。我对狱吏说,我发妻仅生育一女,女孩儿不满周岁便死了。我用这套言辞将残月保护了起来。我不知狱吏是否真的信了我的话,但之后便未再问过我有无子嗣的事情。
我不知程芳又是怎样回答的,我害怕我俩的说法不一,最后残月还是要被挖出来。
本章未完,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