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聊因断续唱(1)(3/5)
那年在扬州,她还是名冠一方的花魁,只有十七岁,终日只需坐在高楼上斟酌新曲、拿捏玉箫,虽然比不得生在贵族家的王公小姐,只因这副出落凡尘的身姿也拼得尚且优容的生活。或许再过三年就成了老人了,牙齿也松落了,成无人问津的枯叶败草,一生都在莺飞燕语中却不曾沾点春色,有情人是不奢望的,只要不落得个满面生疮、全身发臭的下场她就满意了。
但上苍待她总是和普通人不同,他来的那天就带着她走了,来时伤痕累累,一双眼睛像女人一样阴柔,额头上留着鲜红的痕记。不顾龟奴和鸨儿的阻拦,扔下两把碎银就撞进门来,一身衣衫褴褛。关了她的门,没有动她一下,只对她说“我要沐浴”,于是她上半夜只是战战兢兢地替他沐浴。给他备了新衣服,穿戴毕,他说自己姓李,正是皇家的李氏,父母在安史之乱中被武残月所杀,他当时年不过十二岁,负隅顽抗不成而仓皇出逃。十三岁,从偏倚小派弄来三条观音蛊,企图靠此练成刀枪不入的万能奇功。
奇功是不存在的,人总还是受了伤就要流血、手脚没了就长不回来,但成了观音奴,这些肉体上的伤痛已经不能撼动他,他的肉还是肉做的,他的心已是铁做的。
她没有出过这座城的半步,听他絮絮说了很多长安的、洛阳的,南诏的、杭州的往事,又听他是王朝的后代,心中已经有了很多向往。他笑着问你不爱安分,也想着四处漂流?那双眉眼真像是仙子临世,她从未见过这样似男又女、像蛇又像羊一般的眼睛!她才十七岁,盯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他说自己到扬州是为了杀一个人,白天没能杀成,被她背后的蚀月教徒追得无路可逃;现在已是深夜,他知道那小丫头寄宿在哪家,在城里的瘦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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